慢直播 为什么成为一个新的内容趋势?

5月末,B站试水做了一场深夜陪伴直播,画面中没有电竞椅、购物链接、美颜滤镜下的主播,只有一个不停转的老式磁带机、磁带、两个手办。这场名为《午夜点歌台》的直播在深夜十点半才开始,放的是周杰伦、莫文蔚、梁静茹、伍佰们耳熟能详的老歌。 当天晚上,微信视频号上的观看人数就到了10万。

有听众在评论里留言:“感觉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

这是慢直播潮水中的一个切片。

直播已成为内容消费的主流形式之一。2021年,中国在线直播用户规模已经达到6.35亿人,人们或是找个乐子打发时间,或是冲动消费释放压力。但是在热闹与嘈杂结束后,疲惫感并未消解,而是在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的声画中显得愈发不能忍受。

手机屏幕前网友,总会遇到一些想“逃离”的时刻,而“慢直播”正在成为这个出口。

没有剪辑和特效、没有多余的解说、节奏舒缓、画面简单的慢直播逐渐在层出不穷的快餐式娱乐内容之外,成为了网友们心中的一片自留地。

当代网友爱开着倍速看视频,也爱在深夜守着慢直播发呆、入眠,在没有戏剧冲突的真实记录中试图构建另一个“自我”。

01

快慢之间

什么是慢直播?

2020年初,央视频的《疫情24小时》让慢直播第一次在国内成为现象级的议题。

据官方披露数据,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直播24小时未间断,一共持续了117天,累计在线直播超过6000小时,观看量接近2亿人次。央视频还在武汉各地标性建筑,比如长江大桥、洪山广场、汉江关、武汉大学等地,架设了直播镜头,为网友日日夜夜直播武汉的情况。

对于一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慢直播的形式让报道真正从“及时”成为“实时”,回应了大众对事件的关切,而观众也通过“观看”这个动作参与到社会事件甚至是历史进程中去。

相比初期以抗击疫情、医院工程等宏大主题为主,慢直播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在发展中逐渐承载了更多内容。

首先是一些旅游景点、城市街区景象的24小时不间断直播。深夜在短视频平台上搜索慢直播,靠前的搜索结果都是各个城市的寻常夜晚:杭州的断桥、武汉的江汉关、鹤岗的路口、广州的街道……它们大多由简单的监控摄像头内容组成,像素和画质参差不齐,有些会配上抒情的音乐。

直播间里的人不多,夜晚通常是高峰期。这并不是一场流量生意,城市慢直播的意义就在于它的存在本身,渴望远行看世界的人、思念家乡的游子,时不时想起进来看一眼。

除了这类多由地方媒体或景区官方发布的风景直播,还有更多慢直播创意在涌现。

今年4月份,新裤子乐队主唱庞宽做了一场行为艺术展《拜拜迪斯科》,他备好生活物资,计划生活在一个2.5mX2.5mX1.2m的台子上14天,期间,他的一举一动都通过一个摄像头被直播给所有人。

在B站,人们开始看“学播”,主播并不露脸,屏幕上是书本、笔记、平板电脑,配上舒缓的音乐或是白噪音,在虚拟自习室中,大家互相陪伴着上自习。

受欢迎的还有氛围直播,用音乐和画面创造并传递某种环境。B站UP主 @一个人也要有氛围的直播内容多是以虚拟图或动画为背景,加上主题配乐和白噪音,让人如身临其境,在春日庭院、月夜寺庙、治愈雨天书店、户外温泉等环境中穿梭。

“996打工仔就希望能在六根清净的地方待一两个月,吃素,没有网络,偶尔和家人通个电话,复习考证和考研。” 观众 @喵帕斯哦耶的留言得到了200+点赞。

当人们奔波在快节奏的生活和工作中,“诗意地栖居”可望而不可及,即使片段的沉浸式体验也成为了难得的精神解药。

另外,动物靠实力成为了“慢直播”的主角,B站上养鸡、养鱼、养鸟的直播获得拥趸,去年,网友也通过直播持续关注“云南大象走到哪了?”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央视网的iPanda熊猫频道,24小时向全球观众直播国宝大熊猫的生活:懒洋洋地起床,悠闲地啃竹子,挣扎着爬树,嬉闹玩耍,吸引网友每天来打卡围观。

iPanda熊猫频道

归根结底,观众对慢直播情有独钟,是时代选择。

一方面,游戏、秀场、购物等主流直播形式大行其道多年,遭遇同质化、创新难的瓶颈,受众难免感到乏味,慢直播则让人耳目一新,在此维度上,丰富了直播生态。

另一方面,这是更贴合当下中国青年人心境的一种取向,人们想慢、想陪伴、想旅行。

人们想要从高度紧张、焦虑的状态中慢下来,《向往的生活》、《奇遇人生》、《花儿与少年》等慢综艺的走红也有着相似逻辑。深夜的直播间,总是有几个被失眠折磨的朋友,互相打招呼“怎么还没睡?”,消解部分孤独情绪。在赛博空间,人与人的联结总是虚无缥缈又真切及时。

疫情带来的出行限制是个催化剂,“被困在居家生活”中的人们无比渴望旅游和亲近自然,通过云旅游隔着靴子搔搔痒。看人露营、看人钓鱼、看人搭火车,看过约等于做过。

更重要的是,在一些重大、特殊事件的慢直播中,主播的缺位给予观众一种更强烈的在场感和参与感,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记录时代。

比如在武汉医院建设的直播中,网友给挖掘机、叉车们取昵称、一起云监工,行为背后其实是对疫情的牵挂。用克莱·舍基在《认知盈余》中的核心观点作解释就是:“分享和创造的价值远胜消费。”慢直播这一形式给受众提供了更多分享和创造的自由度。

慢直播确已成趋势,但如何做好是另一个问题。

02

慢≠无聊

相比需要灯光、布景、影音设备和前期内容策划的直播,慢直播看似投入的金钱和时间成本都更低,但是慢不等于枯燥无聊和低质画面。

在慢直播趋势之下,音视频平台上出现了一批相关内容,抖快上各种钓鱼、赶海类的草根直播,B站上的自习室直播,整体而言,目前慢直播内容生态呈现“野生”状态,基本上由创作者主导,充满活力与创造力,但质量良莠不齐。

B站率先将注意力放在了慢直播上。5月,B站推出“深夜陪伴直播”品牌, 宣布将发布一系列深夜陪伴慢直播内容,《午夜点歌台》 直播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穿越城市》和《太空站》直播。

《穿越城市》带着观众在武汉、广州、厦门、长沙等城市的街头和隧道兜风, 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配上抒情放松的CityPOP风格音乐。“就看这个睡觉吧!”一位观众留言道。

城市夜景+定制歌单直播

《 太空站》直播则把视角拉到了太空,在无穷的宇宙中缓缓漂移,俯瞰蔚蓝的地球。不经意间,就能看见诡谲绮丽的极光。“电脑端把鼠标放在视频左边,从左到右划过去可以体验一下超快速绕地球一周的感觉。”一位观众留言道。

太空+定制歌单直播

B站官方将这些慢直播内容精准定位为“长线助眠项目”,打到了熬夜冠军们的痛点。

睡眠问题困扰着各个年龄层的国人,根据3月发布的《2022中国国民健康睡眠白皮书》:44%的19-25岁年轻人熬夜至零点以后,19-35岁青壮年是睡眠问题高发年龄段,小学/初中/高中学生的睡眠平均时间仅有7.65/7.48/6.5小时。

这部分人群与B站受众本就高度重合,而且白噪音、学习类视频也早已在B站上有一席之地。因此,对B站而言,发起慢直播项目是水到渠成,同时,对慢直播内容整体生态而言,平台的专业内容策划或许是其精品化的开端。而且,对品牌来说,直播成为营销主阵地之一,但商品贩售、紧张刺激的促销难免让观众感到疲劳,慢直播则提供了与用户建立更深联结的另一种方式。

现在看来,虽然经过三年的发展,慢直播内容已丰富许多,平台、渠道、技术支持也更有力,但是精品的、有长尾价值的慢直播内容依然是极少数,设备、创意是短时间难以跨越的门槛,国内现阶段慢直播内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B站用“深夜陪伴直播”品牌盖章插旗,天猫也办了一场线上“声睡音乐会”紧跟上。

在慢直播实践上,其他国家一些精品项目也可以提供借鉴意义。2009年,为纪念卑尔根铁路诞生百年,挪威广播公司NRK策划了一档长达7小时的火车旅行直播节目,镜头跟随火车行进,完全没有滤镜和剪辑。这场“无聊”的直播成为了最具代表性的Slow TV(慢电视、慢直播)。Slow TV概念也逐渐流行起来:冰岛摇滚乐队Sigur Rós在2016年白昼最长的一天直播了24小时驾车环岛,他们的音乐配合着北欧的雾气,给观众带来感官享受;芬兰的蒸桑拿直播;BBC的运河之旅;纪录片频道Discovery Channel也出品了各种画质精良、取景优美的Slow TV。

从这些案例,我们不难看出,对于慢直播而言,技术和创意依旧是核心要素。

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普通街景摄像头所传递画面的观赏性不如专业摄制团队的高清直播,一个平平无奇的店铺吸引力肯定不如撒娇卖萌的熊猫。

由于互联网传播的特性,流畅的社交、互动功能也是慢直播的“基础设施”。毕竟,在慢直播这种特殊观看之道中,被消费的不再仅仅是内容,还有关系、结构、互动、想象。

慢直播是我们对抗社会加速的一件武器。我们被信息过载、时间焦虑、知识内卷、效率至上裹挟着前进,疯狂想变快节省时间的同时,却永远没有时间,进入死循环。或许慢才是正解,不妨停下来,看火车环绕山峰行进,看船只行驶在大海中央,看羊群在夕阳下吃草,看行星漂浮于无垠宇宙。

我们在着急什么呢?

注:文/耳东陈,文章来源:深响(公众号ID:deep-echo),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亿邦动力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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