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一代诗人辈出,星汉灿烂间晚唐韦庄并不能以诗名冠绝一代,但肇源于他的花间流派,对后世的婉约词而言颇有意义。
韦庄的诗,如同工笔画一般工整、瑰丽,又哀婉凄艳。
比如这首《章台夜思》。
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孤灯闻楚角,残月下章台。
芳草已云暮,故人殊未来。乡书不可寄,秋雁又南回。
这首五言律诗,起首写“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
瑟是一种乐器,鼓瑟吹笙中鼓的就是这个瑟,韦庄用“清”来形容瑟之音,开篇便从听觉角度陡然切入;
接下来他形容这乐声,写出直接的观感却是“怨遥夜”。
初唐诗人就已经开始写“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到了晚唐韦庄手里,“怨遥夜”早已经是一种非常模式化的表达。
虽然高度套路化、虽然被频繁使用(甚至是过度使用),但“清瑟怨遥夜”依旧点明了怨的氛围,勾勒出了遥夜沉沉如水无人回应的孤独感。
后半句的“绕弦风雨哀”,一个“哀”字,更强调了整首诗的凄凉基调。
既然有风雨,那么弹奏乐器显然是在室内,“绕弦风雨哀”的说辞从物理角度来看站不住脚(大风大雨中木制乐器一不小心就被腐蚀坏了进水了)。
但我们可以理解为风雨声中瑟音传来,整体氛围凄凉哀婉。
其后,诗人写“孤灯闻楚角,残月下章台”,形容灯用孤灯,描述月是残月,字字句句写悲凉。
上半句中未出现的主体是“我”,是诗人的第一人称感受,我在孤灯下听楚地角声;
但后半句“残月下章台”,可以有两种理解方式。
首先依旧可以解读为“我”看着残月下章台;
但同时我们也可以就将之理解为以残月为主体,从残月的第一视角来体会下章台的凄凉。
此外这句是写月落,说明已经是后半夜,更不动声色加码表明忧思郁结、彻夜难眠的状态。
“芳草已云暮,故人殊未来”,前半句芳草已云暮是写季节变化,通过无情自然来写有情人和“绝情”的等候。
草已变色说明春夏将近、秋日将至,色泽变化间寒气逼来,然后年来暑往间故人却依旧没有来。
据悉这首诗写于韦庄客居楚地期间,既是客居,又无故人,更添几分孤独色彩。
最后的“乡书不可寄,秋燕又南回”将种种悲凉之思推上了顶点。
国破山河在的无限灾难悲情里,杜甫能接到一封家书、就如同收获了万千慰藉“家书抵万金”;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对韦庄来说最可怕的深夜悲思是“家书不可寄”。
既无故人促膝长谈,又无家书乡音聊以慰藉,深夜孤台、冷月风雨、绕弦哀音,一派无尽的凄凉景象。
连秋燕尚且能够南回,来去自由、有家可归,客游的诗人却只能在楚地望风雨而兴叹,人和燕两相对比。
南回和“不可寄”无声对照,更增无奈的痛感。
整首诗都瑰丽哀婉,叫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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